窦固的大军在西域度过了一个寒冬,次年(公元75年),随着春天的来临,东汉皇帝一纸诏书,召回了窦固的大军。汉军在西域的军事力量,只有象征性的两支屯垦部队,分别由耿恭与关宠担任司令官的戊、己兵团,各有数百人马,还有一位耿恭与关宠的顶头上司、西域都护陈睦。
耿恭的兵团驻扎在天山北侧车师后国的金蒲城,关宠的兵团驻扎在天山南侧车师前国的柳中城。而在距离耿恭与关宠不远之处,数万名匈奴骑兵正集结在边境线上,犹如一群恶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,他们在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,他们很自信地认为只要狼群开始围剿,这群猎物将很快被利爪撕扯得粉碎。
窦固大军的马蹄声在二月渐去渐远,而匈奴人的铁骑在三月便越过边境线。两万名匈奴骑兵在左鹿蠡王的率领下,直逼车师后国。
车师后王安得没有在匈奴人面前投降,虽然他明白自己显然不是匈奴人的对手,他亲率大军迎战匈奴骑兵,同时紧急向耿恭屯垦兵团发出求救信。耿恭兵团总共只有数百人,虽然与匈奴的二万骑兵相比,实在少得可怜,但耿恭还是派出三百人前往支援车师后王。
三百名勇士出发了,但并没有到达前线,在半途中,遇到了大批匈奴骑兵,三百人奋勇作战,但是敌众我寡,最终全部战死,无一降者,无一被俘。汉军援军被歼灭,匈奴骑兵转而全力进攻车师后王,大破车师的军队,并阵斩后王安得。车师后国的局势急转直下,匈奴铁骑长驱直入,直奔耿恭所在的金蒲城。
史书中没有详细记载耿恭的军队人数,仅仅知道戊、己兵团各有数百人的屯垦部队,数百人具体是多少人呢?假设以上限来估算,就是九百人,耿恭派出救援车师后王的三百人全军覆没,他剩下的部队,不会超过六百人了。
不足六百人的小部队,能否顶得住匈奴二万骑兵的进攻,守得住金蒲城吗?
这是对耿恭意志与勇气的考验!
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耿恭的身世。
耿氏家族在东汉初期可谓是群星闪耀,为东汉帝国的建立与崛起立下汗马功劳。耿恭的祖父耿况与其膝下六个儿子,全部成为东汉开国将领,他的六个儿子分别是:耿、耿舒、耿国、耿广、耿举、耿霸;其中耿弁更是成为东汉一代名将。
耿恭的父亲耿广英年早逝,他成为一个孤儿,但他继承父业,勤奋好学,耿氏家族的武士精神深深地植入他的体内,他为人慷慨有义气,志向高远,足智多谋,不辱没先人的荣誉,史书中称他有“将帅之才”。
在打击匈奴之役中,耿氏家族居功甚伟,除了耿恭之外,他的堂弟耿秉(耿国之子)乃是汉军的灵魂人物,耿忠嗣(耿之子)、耿夔(耿国之子,耿秉之弟)都参加了西征军团与匈奴的天山之战,战功卓著。
此时,耿恭以数百人守金蒲城,面对匈奴两万骑兵,形势十分严峻,耿恭要以自己有死无生的武士精神,来捍卫家族的荣誉与大汉帝国的声威!
匈奴人将金蒲城团团围住,战马扬起滚滚飞尘。
耿恭将城内的百姓动员起来,加入保卫城池的后勤队伍中,显然,以区区数百人要击退数万匈奴人是不可能的,除了要斗勇之外,还要斗智,必须要充分运用心理战术,挫伤匈奴人进攻的锐气。可是要怎么办呢?
足智多谋的耿恭不知用什么方法,研制出一种毒药,他命令士兵们将这种毒药涂抹在箭簇上,这并不是一种致命的毒药,但是一旦被射伤后,毒药便会在人的皮肤上发生化学反应,中箭的伤口会有一种强烈的灼烧感,似乎皮肤上的血液在火焰上烧烤得沸腾,继而伤口溃烂,令人痛苦无比。这是否是一种化学武器呢?
耿恭站在城头上,冲着匈奴人大喊道:“你们可得当心,我们汉家神箭威力巨大无比,只要中箭者必有怪异的反应!”
匈奴左鹿蠡王听罢哂然一笑:以我千军万马,踏平金蒲城有如探囊取物罢了,何惧你什么汉家神箭?
对金蒲城的强攻开始了。
汉军虽然在人数上不多,但是强弓劲弩的威力十分惊人,等待匈奴人进入射程范围后,耿恭下令数百张强弩同时发射,涂满毒药的箭飞向匈奴人的阵中,这下匈奴人可尝到“神箭”的厉害了,只要中箭受伤者,很快便巨痛难忍,创口处灼烧得似乎肌肉要爆炸开来。左鹿蠡王大惊失色,急忙下令收兵。
毒药并不致命,但是给匈奴人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压力,要远远甚于其实际的杀伤力。入夜时分,伤者的伤口不断地恶化,再坚强的人也忍不住呻吟,意志力稍薄弱者更是哀号连连,给匈奴兵营蒙上一层恐怖的阴影。
匈奴人的攻势减弱了,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对待汉军的秘密武器。
耿恭的处境仍然很艰难,怎么再次打击匈奴人的心理呢?耿恭构想一个大胆的计划:要主动出击,偷袭匈奴人的兵营。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,只有像耿恭这样有勇有谋的人,才想得出区区数百人的守城部队,去对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发动反突击!
老天爷来帮忙了!
金蒲城突然暗云密布,大风飞扬,暴雨倾盆。这场暴风雨来得太及时了,耿恭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,他命令全体战士做好准备,深夜后借助暴风雨的掩护,溜出城外,袭击匈奴人的兵营,所有的战士对这道命令无不感到震惊,对能否守得住金蒲城,谁心里也没有把握,做梦也不会想到居然可以反客为主,主动出击!
当然,匈奴人也不会想到。暴风雨中,匈奴人都躲进营帐,喝起热酒,谁也没有意识到,此时耿恭带领数百大汉男儿已经冒着暴风雨,手持刀剑弓弩,杀到兵营了!猝不及防的匈奴人面对似乎从天而降的汉军,根本来不及拿起武器,就成了刀下之鬼了。耿恭与他的手下弟兄砍瓜切菜般的一阵冲锋,估摸成果不小了,见好就收,等匈奴人反应过来时,耿恭与他的部队已经溜回城里了。
左鹿蠡王看着营内横七竖八的匈奴人尸体,慨叹道:“汉军用兵如神,真是可怕的对手啊。”
说罢下令军队解围而去,左鹿蠡王准备先清洗车师后国境内的反匈奴力量,巩固匈奴的势力后,回过来再来对付耿恭。
耿恭保住了金蒲城,但是他估计匈奴人很快还会回来的,金蒲城的守备条件并不是很好,所以必须要另选一处可以长期坚守的城池。疏勒城是很好的一个据点,这个城虽然不大,但城体坚固,而且在城旁有一小河流,可以为城中补给水源,在西域,没有比水更为重要的物资了。
五月,耿恭把残余部队调往疏勒城,尽可能多地储备粮食物资,修缮城防工事,并且招募了数千名车师人,作为守城的民兵。即便如此,面对匈奴人的绝对优势的兵力,耿恭仍显力不从心。
不出所料,匈奴人又一次卷土重来了。
七月,左鹿蠡王的北匈奴军队兵临疏勒城下。耿恭深知坚守疏勒城之不易,所以必须要先以一次胜利来激发守军的斗志,他趁匈奴人立足未稳之际,率领招募来的数千民兵,出城迎战,匈奴人没有想到耿恭哪里弄来了那么多的军队,心有怯意,又深知耿恭足智多谋,怕不小心吃亏,于是调转马头就跑,向后撤退,以静观局势。
此战大大鼓舞了守军的士气。匈奴人发现这数千人的军队,不过是招募来的乌合之众罢了,于是又慢慢向疏勒城靠拢,开始向守军发动进攻。疏勒城虽然小,但是极其坚固,匈奴人久攻不下。
时值盛夏,天气酷热,疏勒城的饮水全依赖于从城边
流过的小河。匈奴人见久攻不克,开始打起这条小河的主意了,他们在河流的上游处把河道堵塞,使水流改向。匈奴人这一招实在是厉害,在这缺水的地带,用不上几天的功夫,耿恭跟他的守军将全军覆没!
原来清澈的小河成了干涸的河道,耿恭这一惊非同小可。他一面下令节约使用储存的水源,一面在城内挖井,希望可以寻找到地下水。
疏勒城数千人用水量十分巨大,没几天储备的淡水都用完了。这是一个极其严峻的时刻,没有水,只要几天全部都得渴死,而挖掘地下水源却没有任何进展,守军在城中多个地方凿井,已经挖得很深了,但仍然没有一滴水冒出来。而挖掘是强体力活,尤其是在仍然十分炎热的七月,对体力的消耗极大,很多人活活渴死在干涸的井边。
储备的淡水都渴完了,此时是考验人的坚强意志的时候了。这是生存的极限了,为了生存,要喝得下所有可以喝的东西:身上流出的汗水,排泄的尿,不仅是人的尿,也包括马的尿。这是无形的战场,敌人就是自己,如果被薄弱的意志所打败,那么就无法生存下去。形势还在不断地恶化,每天都有战士死去,喝马尿都成为一种奢侈了,还有什么可以喝的,为了珍贵的水分,战士们从马的粪便中榨取水汁!不要说喝下去,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人恶心呕吐了,但是英勇的守军以令人不可思议的意志力,为了生存,捏着鼻子,硬是将难以下咽的粪汁喝入肚中!
作为卫戍司令的耿恭,亲自下坑挖井,一直挖到十五丈的深处,仍然没有水源!难道是天意亡我!不会的,耿恭仰天自言自语:“当年贰师将军李广利拔刀刺山,飞泉涌出(这只是传说),现今大汉国家强盛昌明,自有上苍保佑,岂会是穷途末路!”说罢整好衣裳,对井而拜,祷祝神明的佑护,拜完之后下井再挖,苍天不负有心人,终于一股清泉喷涌而出!
终于找到地下水源了!所有的人都跪倒在井边,激动之情溢于言表,高呼“万岁——”,一股清流喷涌到耿恭的脸上,耿恭眼睛模糊了,不知是水还是泪。
耿恭扛着一桶水走上城头,冲着匈奴人的营地,强壮的手臂持着水桶,将水泼往城下,向匈奴人示威:你们的阴谋破产了!我们有水了!疏勒城还在我们手中!
左鹿蠡王眼中露出迷惘的神情,这个汉人怎么打也打不倒呢?莫非是有神灵相助?他叹了一口气,带着匈奴兵神色沮丧地撤退了。
然而故事还远未结束。
虽然耿恭坚守住了疏勒城,但是车师后国已经沦人匈奴人之手,匈奴人在西域的势力急剧地膨胀,天山南侧的车师前国也岌岌可危。在匈奴人的威逼利诱之下,焉耆国与龟兹国倒向匈奴,出兵进攻车师前国。东汉的西域都护府设在车师前国,西域都护陈睦手头上并没有多少军队,很快在焉耆与龟兹军队的联合打击之下,全军覆没。
北匈奴趁机大举南下,侵入车师前国,东汉在此处有关宠的屯垦部队数百人,屯柳中城,北匈奴军队将柳中城团团围住,关宠率部英勇抵抗。
从疏勒城与柳中城发出的求援信如雪片般地传到首都洛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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